精英史观可以歇歇了——读民国,不能只读民国范儿


来源:温州瓯文家教网 日期:2012-6-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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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丹青先生喜欢民国范儿,这是无争的事实。作为资深愤青,陈丹青先生的文字,谁又敢否认其意图的直指呢?最近,陈丹青先生抛出观点:“我要说一句,民国人没有得到的理想应该说实现了,因为民国无非想做两件事情,一是强国,一是立人。强国这件事情上,民国看到共和国,那是羞愧难言,比卫星、比核武器,没法比,可是在立人这一快,我相信共和国一直到今天的人,看到民国还是很羞愧,要论做人的堂堂正正,敢作敢当,我们在民国人面前根本没有资格说,全是奴才,我在所有大学看到都是奴才,但我本人是资深奴才,这是民国人完全看不懂的东西。”
对此,我想,这也得说说时下对民国史的研究和解读的不健康习气。民国时代,大师迭起,思想纷呈,因为政府是一个弱势的独裁党而导致民间的自由度更为阔大,当然,也因为底层空间在时下被压缩,无论是学者还是公民,都不经意间将时下与民国对比,而将民国不断神话与推崇。或许由于时下的语境和民国的风流之间的对比,或因对话语权利、生活方式的向往,导致大家对民国的解读有一种不健康的习气:今天的读书界,往往仅仅津津乐道于几位民国范儿,而忽视民国底层人的真实境遇。首先,对于趣味化的阅读,本身就是一种误读;再者,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有意识地去淡化当年真实的历史情境,而一味地将民国历史放在自己设定的意识形态去叙述与解读,甚至针尖对麦芒般地去对抗当下。当然,出于某种境遇之下的目的,我们无从去要求别人如何,但是这无疑在很大程度上遮蔽了历史的本来面目。波普尔说,历史本身没有意义。这也告诉我们,我们对历史的解读和看法,使我们自身将自己的偏见,在无意识间就强加在历史之上。
对于民国范儿,包括笔者在内的我们一般都给予极高的崇拜,在一定程度上,几乎成为中华文化的最后一批守望者。对于他们的水准,我们也不能否认与抹杀。在当下看来,民国范儿们的学术功底相当了得,简直成了最后的守墓人。但是,我们从民国范儿们自己的日记或者对话中,也同样可以看出,当时的那些民国范儿们也对自己所处时代的知识分子看不起,也提出当时民国范儿们的知识水准不如前代。就如章太炎所言:我死了,中华文化亡矣。这句话的内涵,一是自诩他自己的文化水平很高,一是对时下那些民国范儿们的文化水准失望。这就告诉我们,一代不如一代的观点,并非仅在当下才有。每一个朝代的文化人,都对自身所处的文化不满意,都大呼文化没落。民国时期,自愧不如前人者,相信不在少数。这种厚古薄今的观点早已不是什么需要考证的常识了。当然,也有民国范儿对自己所处时代的民国范儿很为赞赏,如被神化的陈寅恪先生就对许地山的宗教研究很为“心服”、“自愧”:“寅恪昔年略治佛道二家之学……后读许地山先生所著佛道二教史论文,关于教义本体俱有精深之评述,心服之余,弥用自愧,遂捐弃故技,不敢复谈此事矣。”放之当代,也有同样的“学人相重”存在吧?再者,陈寅恪先生自己也曾感觉不如前辈。
再者,民国之前与民国时期,本身就属于动荡时代。很多国外的先进文化尚未引入国内,胡适之类的知识分子,在一定程度上,正如林毓生所说,不过是把西方小学课本上的常识搬运到中国而已。胡适成为大师,其自身的聪慧,笔者自当不敢否认,然更重要的,乃时势使然矣。而如今,早已不像清朝般闭关锁国、自诩天朝,从晚清至今,我们向西方学习了已愈百年的长远征途,当代知识分子的西学水准,未必不及民国范儿们。在此,妄自菲薄的程度早已超乎大家自我之感觉。厚古薄今,已非当代所有,如前文所言,早已不是什么需要考证的常识了。民国范儿们,最重要的贡献,其实在于做了一回搬运工,将一种先进的文化带到一无所知的“文盲”面前。而费孝通也曾对朱学勤说过,他比不欣赏二三十年代出生的那批学人。费孝通先生对民国那一代的知识分子的看法是:“我对这个队伍看不大起,但也没有垮,那时还有顾颉刚在。真的像顾颉刚这样的知识分子不多了,一般知识分子都是同现代的知识分子差不多,没有本领,没有气节,没有东西。”费孝通认为,很多人是在国外没有学到真本领而混不下去,才回到国内来骗人的,正如当下的“海龟”一样。虽然我们无法完全认同费孝通先生的言论,但是我们也多少应该有点儿重新审视的想法。试想,很多在国内称为鼻祖、老祖宗的民国范儿,他们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开风气、成大师,很大程度上源于民国之前,如自然科学等地带尚处空白。他们的观点,也在很大程度上,被当代知识人所重新认识,很多错讹的观点也被现代知识人所推翻。当然,笔者也并非对时代的弄潮儿指手画脚,仅仅陈述一种敝帚自珍的观点。
对民国来说,除了大批的大师之外,很大程度上是对民国所赐予的自由、民主有很大的感触。但是王奇生先生,也推翻了这一观点。王奇生认为,但是得国民党,是一个“弱势的独裁党”,并非给予完全的自由让知识分子口若悬河、放任其言,而是实在没有能力去约束。即使有特务实行暗杀手段,但是另一部分的知识分子却如胡适般,扮演了蒋介石“拉衣角”的角色。他们表面如于建嵘先生那般,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政府进行口诛笔伐,扮演政府的批评者,然实则靠政府养活,安全,且又舒服。而民主党的参政议政,基本上是国民党政府的摆设,他们是处于这样一种尴尬的位置,而非如我们今日所看到的那么牛逼。我们观察民国史,很大程度上是从民国出版物上着手的。但在一定程度上,这是很不靠谱的一种研究手段。后世研究时下的历史,也一定会在某种程度上从《南方周末》、《南方都市报》、《时代周报》上看出些许赞赏之光的。当然,这并非笔者去歌颂时下的政府,做政府的走狗。从以往的历史来看,每个朝代都有一些范儿们被当做时代的英雄而被放大。如束星北的学术地位,被许良英所否认,而非如《束星北档案》所言。我敢言,对束星北地位的过分渲染,很多程度上,是策划者为了某种目的而作为出发点的。在一媒体朋友处得知,杭州某学者就曾对其说过,束星北的地位是为何被放大的。据称,是策划者为了在科学界树立一个与史学界的陈寅恪般的神话人物,以对抗当下。这种历史的研究,很大程度上,也是一种灌输三聚氰胺的做法。做历史,无非以史为鉴,然非得以自己的境遇而用昔日历史来对抗时下政府吗?目的不干净,手段也绝不可能干净,历史也不可能接近真实。
还有,对于台湾的“中华民国”,其基础其实是日据时代打下的,和日据时代隔海相望的大陆民国,并无一脉相承的关系。而时下的一些学者或读者,却出于对政权的不满和自身一厢情愿的憧憬,将台湾的“中华民国”划归蒋介石旗下。之所以有这样的观点存在,无非是台湾有着温情的传统延续,让国人的认同感增进一层。类似如此的观点之总量,远非我们所能目测。
我想,这也跟我们的历史叙事有关。截至目前,中国历史从头到尾都是以知识分子和帝王将相为中心的叙事方法,彻头彻尾皆为宏大叙事的高头大章,而忽视弱势群体的底层人民的推动作用。这种精英史观,很大程度上就冷漠了底层人民的看法与感受,使得历史被模糊化,历史的真相被掩埋。当然,这也是有原因的。自古以来,文化的传承,似乎都被认为是那些巨擘旗手之事业,而忘却底层人民的文化传承。如果没有那些底层人民对子女的教育,仅仅靠当时几位旗手能够赓续的话,这就高估了知识分子的能耐了。文化的传承如野火,没有“离离原上草”,何谈地火不息?相对于知识分子的话语,底层的社会个体更能代表一个时代。张爱玲就曾说:“凡人比英雄更能代表这时代的总量。”旗手巨擘们往往会处于一己之私,隐藏观点与看法,如胡适的日记、曾国藩日记,直言是写给后人看的。既然是写给后人看,那么在一定程度上就进行了自我审查,文字所传递的信息也不能确信之。知识分子本身就顾忌多多,他们笔下的文字,多少都掺有不真实的态度在的。再经过后世知识分子的以讹传讹,谁又能确信自己笔下的一定准确无误呢?历史主线提供的背景,往往对庶民的情感充斥着漠视的心态。这种心态的存在,除了对知识分子研究历史有着一定的障碍之外,还為胜利者撰写神话提供良好的契机。而民众的脸色却是更为丰富,民众的情感也更为丰满,他们的喜怒哀乐,正因为不需要被历史记录,欲喜则喜,欲怒则怒,欲哀则哀,欲乐则乐,才显得真实不做作。而这些,也正是历史书籍所真正缺乏的。底层民众所做的、所听的、所写的、所闻的、所表现的、所体验的,虽然不曾波澜壮阔,然才是真正的历史情境。只有将精英史观所记录的与底层民众所感受的相结合,才能更好地趋近历史的心灵,才能更为精准地去研究历史。
还有一个历史研究问题是,学者们研究历史喜欢针对时下而下笔。这种历史研究也是一种不健康的方式。如大家所知的一句话: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。历史在带有某种不纯净的目的的研究之下,理智往往被偏见所掩盖,历史的真实也被慢慢地趋向他处。甚至,有些学者为了达到某种对抗目的,对史实进行删改或断章取义,以成己用。这,无非是历史研究的偏见与私心,造就的,无非是历史的模糊与歧向,如果将话语说重一些,就是对历史的背叛。试想,一位历史学者,对历史都进行背叛,还有什么历史可以相信呢?
最近读陈柔缙女士的《人人身上都是一个时代》一书,光是书名便足以引起笔者的阅读欲望。此书不去描述日据时代的移民垦殖、政经发展等宏大问题,而是将笔墨放在每一位普通的民众身上,在烟草公司干活的女工、去百花大楼看电梯小姐的小伙儿、跳江自杀的殉情恋人等都是作者所书写的。这样的笔墨,让笔者读来,更具历史的真实感,更让笔者重新认识了以往的历史书写。作者放弃了精英史观,而着墨于底层的社会个体,让底层个体告诉读者,日据时代的台湾,是怎样的一番世态与民情。波普尔说,社会个体更值得被历史书写。我们的历史专家们,是否也可以在撰写高头大章之余,将精英史观歇歇,让社会个体的历史飞一会儿?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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